可她家却没有报警，反而熬了一锅猴骨汤，开心地宴请邻里。
我问女孩哥哥: 妹妹不见了，你不担心吗?
男孩没回话，只是笑着望向我的肚子……
1
三天前，公司团建。
在老板带领下，我们来到十万大山西部，地处中越边境，避暑的同时，还能体验特色民俗。
当地体感气温二十多度，清爽宜人。
可我却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今天也难逃折磨，刚有睡意，我便听到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声音就在隔壁，是张姐家发出的。
牙齿碰撞的嗒嗒声，不断钻入耳膜，如同在撕扯某种生肉。
软绵而又难嚼……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住想去提醒两句，刚走出院子，隔壁灯突然熄了。
张姐家院子里，有个人形的东西，跑了出来
谁?
我吓得大喊一声，将电筒照了过去。
昏暗夜色中，一道并不高大的背影，消失巷子拐角处。
凉风飕飕，我有些害怕，暗道不关我事，连忙回房间钻进了被窝。
闭眼良久，才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白天，手机上，有老板发来的信息:
小苏，张姐请大家喝猴骨汤，你醒了赶紧过来。
我们住的民宿是张姐家的，当地没有饭馆，她负责我们日常饮食。
我草草洗漱后，慌忙赶了过去。
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馥郁的鲜香，让人口舌生津。
我走进院子，民宿其他住户都在，却没看到老板几人的身影。
疑惑之际，一个小男孩端碗小跑过来:
才出锅的猴骨汤，我妈说要趁热喝的
谢谢平平。我笑着接过碗，问道: 你看到和我一起的，那几个大人了吗?
平平摇头。
那安安看见……我刚准备问她妹妹，突然想到什么，咦，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安安?
妹妹在玩捉迷藏，躲起来了哦。
我不由一愣，安安躲好几天，你和妈妈都不担心吗?
我晓得她在哪儿。平平笑容狡黠，姐姐，你把汤喝了，我就告诉你咯。
猴骨汤香味扑鼻，但我内心莫名有些抗拒，只是喝了一小口:
太烫了，我慢慢喝。
见汤入喉，平平脸色涨红，兴奋地盯着我的肚子。
我僵硬地低头，脑子轰的一下
不知何时，碗里乳白的汤汁中，飘起来一根手指
小小的，细细的。
2
这是小孩的……手指?
脑中这个想法冒出来，我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怎么了?张姐赶过来，瞪了平平一眼。
我吞了口口水，身子都在发抖，手……手指
这是猴手，熬汤的骨头是只小母猴的。张姐露出了然之色，做状要打平平，你又吓人是吧?
平平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开了。
小苏，实在抱歉。张姐歉意道: 安安去大姨家玩了，我怕平平闹腾，没让他去。
这臭小子赌气，老是搞坏事。
太淘气了……我笑容勉强: 对了张姐，你看到我老板他们没?
商老板他们刚走不久，说是去山里转转。张姐想也不想，道: 临走前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不要离开村子。
不要离开村子……
我一头雾水，是怕我乱跑迷路么?
小苏。张姐又道: 商老板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们，后面三天就是赶山祭，不供饭。
村里会摆大席，席上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
赶山祭，是当地特色节日。
在此期间，人们会通过祭祀，向传说中的人类始祖，女娲伏羲祈愿，将更多的山赶过来。
这里的人世代住在大山，靠山吃山，算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祝愿。
好，一定转达。
我犹豫再三，还是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小偷?张姐眼神微眯，你看清他的脸没有?
太黑了，看不清。我摇头。
张姐没再多说，神情阴郁地走开了。
弄了刚才那一出，对猴骨汤，我是彻底没了胃口。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老人，将猴汤装进塑料袋，藏入衣服，鬼鬼祟祟准备离开。
他胸前口袋露出的半截手机，引起了我的注意。
纯黑的手机壳，这不是老板的手机吗?
注意到我的目光，老人明显慌张起来，加快了脚步。
我立即追出去，他终究还是岁数大了，跑了一段路后，被我拦截下来。
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当小偷，害不害臊?
老人的背影，跟昨晚的矮小背影，一模一样。
小偷?老人当即驳斥: 打包带回去吃，也算偷?
昨晚弄不清状况，我有些犯怵，但光天化日之下，我可不怕他，怼道:
你兜里的手机是我老板的，还不承认?
老人将手机拿了出来，这是你老板的?
难不成是你的?
我中气十足，深知面对这种人，不能弱了气势。
老人面色微变，左右张望片刻后，低声问道:
你们也在寻找娲人?
3
挖人?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挖什么人?
看来你老板，什么都没和你说。老人盯着我，仔细端详了片刻，提醒道:
那猴骨汤，我劝你最好别喝。
说完，他将手机扔给我，自顾自走开了。
我快步追上去，语气平缓了几分，老人家，话说清楚啊?
我是你的话，马上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老人最后，意味深长道: 这世上，人不一定是人。
人不是人?
看着老人远去，我没再追问。
老实说，我感觉他可能精神不太正常。
回到民宿，老板三人还没回来，给另外两个同事打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我心头焦虑，无意中按到老板手机的电源键，屏幕亮起，有密集恐惧症的我，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手机屏保，是一棵长满细密鳞片的……巨树
怪诞感在我心头炸开，我连忙熄屏，缓过来后，感觉肚子有些发胀，便打算出去转转。
因为要准备赶山祭，村民们都很忙碌，见一个老婆婆在洗萝卜干，我过去搭了把手。
老婆婆很健谈，从邻里卦，聊到民间传说。
我笑着说: 婆婆，你们这有什么挖人的习俗吗?
你是说娲人咩?老婆婆捋了捋头发，女娲造人晓得嘛?造的那个『人』，就叫娲人。
我愣了半晌，传说女娲造人，造的不是我们吗?
不一样，娲人是娲人，人是人。老婆婆摇头道: 不是一个品种咯。
据说娲人是吃人的，我们这哪家小娃娃好哭，大人就用娲人嘿他。
我好奇发问: 那娲人长什么样?
听到这话，老婆婆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脸缓缓扭了过来:
长我这样。
4
嗡的一下
我头皮一紧，心脏跳得飞快。
长得就是个人样。老婆婆哈哈大笑了起来，没得区别。
我轻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婆婆，你刚才真吓到我了。
老婆婆笑得咳嗽了两声，祖辈都是这么说的，真的有娲人，躲在我们中间，我们还不是不晓得。
毕竟是传说，都是我们先人想象出来的。我跟着应和。
老婆婆不置可否，说了句颇有道理的话: 传说传说，传到中间，变不变味就不晓得咯。
我们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聊回了村里家长里短，谁谁改嫁，谁谁又出轨等等。
最后说到张姐，老婆婆有些感慨:
张妹儿也是个强人，男人死得早，娘家又没人帮衬，有今天不容易啦。
我疑惑道: 张姐娘家对她不好吗?
也不是。老婆婆叹了口气，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无父无母，也没兄弟姐妹。
没有兄弟姐妹?我下意识反驳: 平平安安两兄妹，还有个大姨吧?
老婆婆罢了罢手，张妹儿娘家，就剩她一个人了，那两个娃娃哪儿来的大姨嘛?
我背脊蓦然钻出股凉意，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了
没有大姨，那安安去哪儿了?
5
那根小小的手指，在我脑海浮现。
原本压下的恐怖想法，再一次蹿了出来，我拼命抠喉咙，连胆汁都吐了。
奇怪的是，口腔中并不是食物残渣的气味，而是一种腥味。
我从未闻到过的腥味。
老婆婆以为我累坏了，让我回去休息。
呕吐完，我感觉虚弱极了，也不知道怎么走回的房间。
刚躺到床上，我惊恐地发现，肚子肉眼可见地变大，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几乎让我昏厥。
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
我痛苦地哀嚎，肚皮鼓得像个大冬瓜，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姐姐没得事，忍忍就过去了。
平平从房外走来，细声安抚着我。
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握住他的手: 平平，救救姐姐，帮忙找找人……
话未说完，恐惧几乎将我撕碎
不可以哦。平平的嘴向两边裂开，分叉的舌头，在我脸上舔抵，姐姐，你被选中了啦~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发出惨叫，肚子如气球般爆开，数不清的蛇钻了出来
转瞬之间，将我淹没
……
不——
我猛地惊醒，浑身都湿透了。
看向周围景象，没有血，也没有蛇，一切都是个梦?
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我洗了个澡，老板和同事还是未归。
张姐家今晚，倒是没有咀嚼声。
但，灯还亮着。
不知为何，脑子里老是浮现安安的事，虽然我相信科学，但心里七上下的，想要去验证一下。
刚进张姐家院子，便看见堆在角落的骨头。
骷髅头放在最上面，我虽不是专业的，但还是能认出，这头骨与人有明显差别。
应该是熬完汤的猴骨……
看到这，我暗暗松了口气，屋内传来对话声:
安安，过两天接你回来，在大姨家要听话哦。
好哒……
躲在窗外，我看见张姐在和安安视频，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不由自嘲:
苏薇啊苏薇，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你怎么信了啊?
时间不早了，我没有打扰，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我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可对方一句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6
那小孩，已经不在了。
说话的，正是之前装猴骨汤的老人，他松开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刚想说话，他示意到别处说。
鬼使神差的，我跟着他，悄声离开张姐家，几分钟后，来到一处独栋小院。
看样子，是他的住所。
跟寻常游客不同，老人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像个实验室。
我警惕地望着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手机里放的是录像，不是时实通讯视频，那小孩早就失踪了。
我对『猴骨汤』，进行了检测。老人面色凝重，熬汤的骨头，是人骨。
被煮汤的……真的是安安?
我心跳都慢了半拍，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没用的。老人猜到我的想法，嗤笑道: 如果报警有用，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我儿子两个月前，在这里失踪，警察一直说在调查。
结果呢，现在都没消息。
都有证据了，不报警干嘛?这里肯定有问题我呼吸都急促起来，我们公司包括老板在内，三人下午进山失联不说。
现在四五岁的小女孩，惨遭杀害，骨头被……
说到这，我喉咙都在发抖:
被……被用来熬汤警察不可能不管
老人摇了摇头，否认道: 我可没说熬的是那小丫头，数据表明，骨头是成年人的。
成年人?
我喉头一涩，难道是老板他们……
庆幸的是，老人说他中午见过老板一行人，那时他刚去张姐家，正巧碰到他们离开。
稍稍冷静下来，我尝试报警，可却无人接听。
没等我重拨，突然胃液一阵翻涌，我跑到洗手间剧烈呕吐起来。
出来后，老人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地上有什么吗?
我满脸茫然，顺着望去，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脚下的影子，竟跟我的动作不一样
它双手扶着肚子，腹部高高隆起，似乎里面有东西，迫切地想要钻出来……
7
怀孕?不可能
我想也不想，便否认了这一论断。
大一短暂谈过一段恋爱后，直到现在实习，我都没交过男朋友，怎么可能怀孕?
不信，你可以去医院检查。老人摊了摊手，但现在，你想出去恐怕也出不去了。
在赶山祭期间，这里不允许进出。
我下意识看向影子，如今已恢复原状，但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依旧心惊。
打开窗户，果不其然，不少地方都被拦了起来。
有许多青壮年，在巡逻。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这到底怎么回事?您应该知道吧?
娲授，是娲人繁衍的方式之一。老人没有隐瞒，不出意外，你会生个娲人。
我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那汤……
老人摇头叹息: 汤里有娲人血肉组织，进入你体内后，某种程度上，你就成了对方的『培育仓』。
当然，这具有随机性，不是所有摄入娲人因子的生物，都会『怀孕』。
你被选中了，肚子里娲人出生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我压住心头恐惧，有解决方法吗?
找到女娲抟土造人，所用的天水，涂抹在腹部，可以消除娲胎。
说完，老人又补充了一句:
这都是传说异闻，我不保证真实性。
我沉默许久，开口道: 我们合作，如何?
我不想带着累赘。
老人说话很直接。
我拿出老板的手机，放在桌上，难道您就不想知道，手机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
你知道密码?
老人面色一喜，但很快收敛。
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我收入眼底，我不答反问: 要不再考虑一下?
老人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达成合作。
为了表示诚意，双方都托了底。
老人名叫王崇德，是国大生物学教授，他儿子王涛一直从事古生物研究。
儿子失踪后，他寻子心切，找到了这里。
这一找，就是好几个月。
我老板屏保上的那棵树，名为娲血树，据说是树苗期间，汲取了大量女娲血液，异变形成的树种。
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见过，更别说照片了。
就是凭借这点，王教授认定我老板，有事瞒我。
我也讲述了来这的经过，王教授早早打断，催促我破解手机。
密码，我自然不知道。
但我是学计算机的，可以直接将手机的信息，拷贝一份出来，再进行整理。
随着最后一行代码敲下，手机内容被读取。
几张照片，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