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天师第四卷致命厄运是哪一集

寻龙天师第四卷致命厄运是哪一集

作者: 奇迹小恐龙

悬疑惊悚连载

悬疑惊悚《寻龙天师第四卷致命厄运是哪一集由网络作家“奇迹小恐龙”所男女主角分别是胡仙儿胡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从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出来我们蹭了大掌柜他们的抵达漠河便正式与大掌柜的他们分胡门那头我们三人倒是再没有回值得一提的在路上的时大掌柜的通过秘法联络上了妖墟里的胡这自然是我提议胡家老祖走整个胡家群龙无最适合当家做主的便是胡仙儿我也知道老狐狸和胡媚一直在外寻找胡仙儿的踪她如今既然恢复了神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老狐狸和胡谁我们离开深山老林的工夫...

2025-06-11 07:26:54
从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出来后,我们蹭了大掌柜他们的车,抵达漠河后,便正式与大掌柜的他们分别,胡门那头我们三人倒是再没有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路上的时候,大掌柜的通过秘法联络上了妖墟里的胡家。

这自然是我提议的,胡家老祖走后,整个胡家群龙无首,最适合当家做主的便是胡仙儿了,我也知道老狐狸和胡媚一直在外寻找胡仙儿的踪迹,她如今既然恢复了神志,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老狐狸和胡媚。

谁知,我们离开深山老林的工夫里,胡仙儿竟自己回到了妖墟。

和大掌柜联系的胡家仙儿正是胡媚,按照胡媚所言,胡仙儿回去后并没有接手当家人这个位置,她从过去和浑浑噩噩当中挣脱,如今早就踏足了妖王这个层面,与人间天师不相上下,如果占据了当家人这个位置的话,那就又是一个不肯让路的胡家老祖,对整个胡家没有半分好处,原本能化作人形的子弟立马又得老老实实的做狐狸。

所以,胡仙儿在回到妖墟后,第一时间就是将位子让给了胡媚。

也就是说,胡媚,已经是现如今这一支胡家的当家人了。

这和老狐狸最早和我说的情况差不多,胡媚天资卓绝,是年轻一辈的子弟里最有出息和潜力的,胡家老祖一旦让路退位,恐怕她距离妖王就是咫尺而已,胡仙儿如果不做胡家的当家人,那么由胡媚来做是最合适的。

至于胡仙儿,则不在胡家子弟身边待着,深入妖墟,选了个地方结庐而居。

她结庐而居之处,正是当年那位天官战死的地方。

此外,胡仙儿还说,大掌柜的跟她联络的正是时候,如果放任我离开东北的话,只怕等她解决了最近胡家的事情后,她还得启程去太原的地界儿找我,如今倒是赶个凑巧,她正好有几句话让大掌柜的传递给我。

这些话,都是胡仙儿在临走之前说的。

其一,水王爷和垂耳妖婆并没有被干掉,经秽貊遗迹那一战后,二者皆力竭,反倒是胡仙儿在厮杀中渐渐找回神志,越挫越勇,直追杀了二者数百里地,最后二者分头逃窜,胡仙儿放弃垂耳妖婆,紧咬着水王爷一路追杀了下去,直至夺回龙脊弓,那时候,胡仙儿已经完全恢复神志,掐算时间,早已逃掉的垂耳妖婆应当已经缓过气来,如果追杀过来的话,和水王爷一起合击,她的结果恐怕不会很好,于是果断收手了。

不过,水王爷已然元气大伤,料想三五月内无法兴奋作浪。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水王爷损失惨痛,不光那青鴍、黄鷔没放成功,还交代进去了一具罗睺尸,自身也是惨淡收场,这样的损失让他发狂,等他缓过气来,就可以预见到一场更大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而且,下一次,水王爷肯定会针对我们

从玉骨尸再到这一次的秽貊遗迹,我们已经坏了水王爷太多好事,他大概已经意识到非得除了我们这些人才行了,针对我们也是必然。

胡仙儿知道我已经站在丹道的尽头,她让我抓紧这段时间,尽快熟悉龙脊弓,如果可以,寻觅下一刻地灵珠,进军归鼎层面,如此一来,未来水王爷再作妖的话,我也能多一些自保之力。

若果真抵挡不了,我可通过胡门联系胡媚,让胡媚去寻她。

其二,胡仙儿知道这次东北之行,我触摸到了太多与天官有关的秘密,心头肯定生出了诸多好奇。

她通过胡媚的嘴告诉我——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试图追查一千百年前战死在妖墟的天官的死因

那绝不是我能触碰的秘密

她找回自我之际,隐约间回忆起了一些很模糊的画面,严重怀疑,自己当年疯掉并不仅仅是因为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似乎……暗中有什么东西对她做了手段,可以肯定,她的疯掉一定和追查天官死因有关系。

她……被人动过手脚

她有预感,如果是我去追查那位天官战死原因的话,一定会引来更加恐怖的后果,这个结果,谁也承担不起

所以,她建议,在我成为天官之前,最好不要去追查,即便是成为天官,也要慎行,毕竟已经有一位天官战死了,最好的选择是——忘掉这件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千万不要进入妖墟。

她甚至觉得,这次她哥哥邀请我进入妖墟,可能已经犯了一个错误。

她不肯做胡家的当家人,选择让路却没有远行,而是在妖墟里结庐而居,本身也是有这样一部分考虑。

对于胡仙儿我是信任的,这种信任要远远超过对胡门和胡家的信任,若问因由,我也说不上来,一定要说的话,帮她摆脱过去的过程,更是一种直视她内心世界的过程,说出来可能有点搞笑,但我仍旧觉得我是非常了解她的,我坚信她断无加害我的可能,对于她的告诫我自是不敢小觑,全都记在了心里。

送走大掌柜一行人后,时间已经不早,我和老白、陈水生三人先是找了个不大的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才真正踏上归途。

我和老白早就穷的响叮当了,万幸,这陈水生瞧着其貌不扬,可却着实是有钱,银行卡插进提款机后,看着上面迸出来的那一连串数字,我和老白眼珠子都差点没迸出来,对于两个兜里常年只有十几块钱的穷汉而言,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巨款

老白当场就飘了,拍板说咱不坐火车,咱飞回去。

小白和二秃子上飞机肯定有点问题,没了办法,我们只能使了一点小手段,对于修行之人而言,这不是难题。

漠河是有机场的,只不过航班很少,我们没办法直飞太原,只能先去哈市。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子,等我们真正回到真武祠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

可能是刚刚结束了天盟的任务,大家还没缓过气儿来,山下的棺材铺子没有开门。

山上……依旧是那般宁静且美好。

不大的一座小山,没有深山老林那种阴森,在艳阳中树影婆娑,显得极明媚,上山的小道并无杂草,引娣两口子总会把这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

当我沿着蜿蜒的小道看见山门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一趟任务……走的太久了,这眨眼的工夫,竟是连夏天都要过去了。

以往虽然也是忙忙碌碌,可似这回的却少,过往的这个时节,习武修道之余,我总喜欢带着小稚和无双往后山里钻,后山的沙棘早已黄橙橙的一大片,小稚每每都被酸的眯起黑亮的大眼睛,小鼻子皱巴巴的,可爱的让人心都恨不得融化,无双这个吃货总是喜欢拉着我跑到谷底的小河里讨吃食,忙活大半个下午,一指长的小鱼儿能弄一箩筐,回去只消油炸了,那滋味儿能让无双垂涎三尺,吃的晚上打嗝放屁都带着一股子老油味儿,直到我不堪忍受干净利落的两脚把他踹到屋子外面……

终于……回来了啊……

我微微眯着双眼,暖洋洋的日光下,微微抬起了头,阳光照的眼皮都透出了亮红色,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轻叹道: 老白,其实……咱这窝真是个消磨斗志的地方,我只消往咱这窝棚里一钻,连当天官的念头都会消弭很多……

老白咕哝道: 好是好,就是攒零花钱也太难了,而且山底下也没个澡堂子,每次都要跑好远……

我已经不想听他的屁话了,路上早已联系过我师父他们了,他们知道我们回来的时间,此刻恐怕全都在观里等着我呢,我把老白他们遥遥甩在身后,兴匆匆的推开了山门: 师父,我回来啦,引娣婶儿,我饿了,给我整个过油肉啊……

话未说完,我便看见了我师父。

他把屋里的藤条椅子搬到了院子里,此刻正对着大门坐在藤条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只是那眼神……怎么瞅着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有杀气

咳咳……那啥,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师父,我晚点在回来请安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可我本能的觉得不妙,想都没想,扭头就跑……

至于我师父……

嗐管他为啥生气呢,他气我能气多久我躲到山下三天他就不气了

可就在我一只脚刚刚卖出山门之际,便听我师父在院子里一声断喝: 给我把这个逆徒锁拿了

伴随着我师父一声令下,只听得呼啦一声,旁边的犄角旮旯里忽然杀出一道黑影,好似那鹰击长空,直扑我而来,一双铁手啪的一下扣在我手腕上,随即双脚迅速旋着我开始变化,眼看是想直接将我擒拿住了。

这等力量,这等擒拿手法……

都不用看脸,一定是鹞子哥

这特娘的……来真的啊?

我好赖也是他一直手把手教出来的,接下来他要怎么拿捏我早已心里有数,如何能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被他给锁拿了?根本不给他利用步伐切换锁拿姿势的机会,一步后拉,稍稍扯开了一些距离,如此便给了自己发力的空间,也不争夺被他拿捏住的那条手臂,臂弯一弯,随后猛地朝他怀里撞去,手肘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处。

鹞子哥闷哼了一声,估摸着也是被我打的一阵气紧,扣着我手腕的手下意识的一松。

我趁机脱困,可不等我拉开距离,他已经缓过神来,竟如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了上来,眨眼之间,我与他噼里啪啦已经交手不下十余次,每每都是他要将我锁拿,而我则迅速脱困,弹指之间,二人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鹞子哥,你干嘛呀

我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飞快说道: 妖墟里面我把我师父给丢了出去,他小心眼的很,绝对是死死记住了,再加上留在东北时候我还中了一枪,我师父绝对也是恼火的,这是新仇加旧恨啊,我要留下来,这一顿绝对得被拾掇惨了,不脱层皮都难,你快撒手,放小弟一马如何?我出去躲几天,先避避风头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鹞子哥狞笑道: 在东北的时候,就因为你小子不听劝阻,扭头钻进了妖墟,结果我叔却把火气撒在了我身上,想我鹞子纵横江湖几十年,什么时候被脱了裤子打过屁股?这账你觉得不算你头上算谁头上?

难怪丫这么积极

敢情是烂账算我头上了。

我知他恐怕今儿个难放过我了,心一横,忽然双手挣脱他的钳制,腰身猛地下沉,一下子环抱住了他的腰,低喝一声,骤然发力,直接掀的鹞子哥失去了平衡,下一秒便能把他抱摔出去,我自然也就脱困了。

怎料,这时旁边忽的又传来一阵风声呼啸……

不好,怎么还有人?

这下子,我已经没了转圜腾挪的力气了,眼睁睁的看着藏在暗处的那厮飞起一脚踹在我屁股上,直接把我踹飞出去,噗通一下趴在地上……

下一秒,鹞子哥上来二话不说将我按在地上,钳制的我再也没法子起身。

我气的是嘴歪眼斜,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子正在一旁傻笑。

无双,你特么……

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对我下黑手的竟是无双这小崽子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飞踹屁股……好像是我平时对付他的招吧?这小子……挨得打多了,竟然用我的手法来对付我,此刻笑的特憨,可那条踹了我的腿却抖啊抖的,明显是极爽的,嘴唇蠕动,分明再说——让你赶我走,我让你赶我走

我不死心的扭头看向身后的陈水生。

陈水生在低着头欣赏草丛里的一朵野花,神情别提多专注了,就跟不认识我似的,更别说站出来帮帮我了……

这说好的效忠呢?

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蹦蹦跳跳的出来了,正是小稚。

我眼睛一亮,喘着粗气说道: 小稚,快求求情啊,我师父平日里可是最疼你……

话未说完,就见小稚笑嘻嘻的递给鹞子哥一捆绳子,鹞子哥则飞速将我五花大绑,动作相当熟悉,不知提前预演了多少遍了……

事已至此,我干脆不挣扎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鉴于我在东北以及秽貊遗迹里的一系列所作所为,而今我算是犯了众怒了……

随后,鹞子哥一把将我提溜起来,兀自提溜到我师父面前,噗通一下把我扔在地上。

从始至终,我师父就坐在那藤条椅子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直至此时,才终于幽幽说道: 胆子壮了不少,竟还知道逃跑了,看来今天是饶你不得了

言罢,他挥了挥袖子。

鹞子哥立即把我提了起来,张歆雅迅速把一条长凳放了过来,我是一动不能动,眼看被按在了长凳上,鹞子哥狞笑着都开始扒我裤子了……

没法活了啊,这……彻彻底底没脸见人了

我心中在哀嚎,只觉得自己的节操恐怕是要掉光了……

然而,就在我认命之际,我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我师父竟忽然抬头望向我身后的位置,随即抬了抬手,鹞子哥心不甘情不愿的停手了……

这……

我扭头看去。

只见,就在我的房间门口,一个高挑的女子正倚着门框,仍旧是一身白衣白裙,只是脸上却蒙着白色的纱巾,眉眼之间竟是笑意,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儿,飞速的把瓜子儿塞进面巾覆盖下的嘴巴里,嗑的噼啪作响。

青竹?

她什么时候来了真武祠?

而且看样子……是直接住在我房间里的?

这也太不见外了吧……

此刻她活脱脱就是个坐在农村村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家长里短造谣的老娘们,一边嗑瓜子,一边揶揄道: 脱啊,怎么不脱了呢,怕什么,他都看过我了,我看看他也没什么嘛,这才叫公平

我师父皱了皱眉,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 念在你是我关门弟子,又是我的衣钵传人,未来的真武祠之主的份上,且留你三分颜面,不过活罪难逃,责二十,以儆效尤

师父万岁

我心里当即狂呼了起来。

鹞子哥就不乐意了,不过我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黑着一张脸执行了,只是那柳条子隔着裤子抽在屁股上也疼啊,几下我额头上就见汗了,这还是我第一次领教门规呢,老白他们才是常客……

不过……总算是没扒裤子

我还有什么怨言?

噼里啪啦挨了十多下,我师父忽的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叹息道: 罢了,念在你重伤未痊愈,且就责打几下揭过,如下次再敢违背师命,重罚不饶

房门口的青竹嘁了一声,扭头悻悻然的回了屋。

哎哎哎,张先生,这事儿可不是这么个事儿啊

老白忽然在后面嚷嚷了起来: 合着我们几个犯错,那是直接扒了裤子打屁股,不打开花绝对不行,到您宝贝徒弟这儿了,这就变了啊?先是责二十,然后变成穿裤子挨打,打了几下,您又心疼了,然后免了……您这偏心眼子的太严重了啊

这王蛋……

我特娘的最近没惹他啊?

他掺和个屁

我心里早就骂翻天了。

本来已经走到房门口的我师父脚步一顿,回头冷幽幽的看了老白一眼,冷声道: 老白,在东北惹是生非,连累惊蛰,作风不检点,屡教不改,责一百

落井下石的老白直接傻眼了……

随后,鹞子哥狞笑着扑向了他,三两下给他放翻了,当初他在东北受罚,老白这厮差点笑断气,而今逮着机会,哪里能放过,三两下扯了老白裤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抽,直抽的老白惨叫声接连不绝

小稚和无双见我挨了几下子,可算是消了气了,二人一道上来给我解了绑,把我从凳子上扶了起来……

哥,要不……先送你回屋你休息休息?

无双冲着我的房间努努嘴: 那女人来了,就是来找你的,据说是有特重要的事儿,不过她也太霸道了,来了这直接就霸占了咱仨的屋子,还把我跟小稚都撵了出来,你还是跟她聊聊吧,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发走她得了,我在鹞子哥那屋住不惯,老白裤衩子袜子都往枕头底下塞,熏得枕头从里到外都臭了,我是真住不下去了啊……

许是对我下了黑手以后,无双和小稚两个小崽子格外的心虚,约莫是怕我往后找准了机会收拾他俩,态度那是相当的好,一直把我扶回了房间,又是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忙活了半天,这才逃也似的一溜烟儿的逃走了。

院子里,老白的惨叫声经久不绝……

而就在我回房间之际,我师父让张歆雅把陈水生叫进了屋子里,东北发生的事情此前已经通过电话丁点不差的告知我师父了,关于我收留陈水生这个事情,我自然也跟我师父汇报过了,我师父倒是没说什么,在电话里只是笑着说,偌大的真武祠,往后总是要交给我的,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想留就留下吧。

现如今叫了陈水生去,估摸着也是帮我兜兜底,问询几句话,或者具体再了解一些花船上的状况罢了。

不过,陈水生却不知道这件事,他刚跟着我回真武祠,我师父就对我动家法门规了,都没来得及把他介绍给其余几人,于是他就一直不尴不尬的在旁边候着,眼看我进了屋,我师父又叫他,就有些茫然的朝我这边看,我屁股都被打开了花儿,只能趴在窗口前冲着他挥手,示意没事儿,既然来了真武祠了,总是要去见我师父的,陈水生这才进了屋。

青竹也在炕上,见我进来都没跟他打招呼,趁着我看外面的工夫,照着我屁股上就是一脚,不满道: 你难不成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大防么?进来二话不说上炕倒是怎么回事?

我了个娘……

屁股上的疼痛差点让我没直接跳起来: 什么玩意就男女大防了,咱俩不好兄弟么……不对,这好像是我的屋子吧?我回我屋子有什么错?

青竹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在我面前,她多数时候都不遮遮掩掩的,那是真没把我当个老爷们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倚靠着墙,两腿却特自然的搭在了我屁股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现在是我的房间了,你歇会儿就出去住,身上臭烘烘的,嫌弃

我疼的当场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两腿不停的抽搐: 疼,疼疼你能不能把腿拿开

青竹就跟没听见似的。

行行行,我缓口气儿我就滚出去住

我立即表态: 你先把脚拿开,真疼,鹞子哥下手忒特么黑了,老子现在满屁股血棱子

青竹眼睛一弯,这才笑眯眯的挪开了双腿。

我缓了片刻,这才没好气的问道: 你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是吧?说吧,你又跑来我们真武祠干嘛来了?

别说,最近还真是闲了,水王爷在东北受挫以后,就不再层出不穷的出乱子了,之前的乱局很快平息了,连天师道那位老天师都已经坐着鸡公车被徒弟推回去了,我还真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青竹笑道: 至于我来这里……我这不是怕你死在东北嘛,听说你又跟人家花船火并起来了,还杀了人家很多人,连人家武堂高手杨鸿之都被你弄死了。

不是我弄死的

我强调了一句。

那杨鸿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常姑姑虽然能压得住他,但要说那么轻松的取了他性命,他也不配做什么花船武堂高手了,你也别说什么屁话了,事情我都清楚的很,是你给了那杨鸿之致命一击,等常门找到他的时候,杨鸿之身边的几个内家高手死的死,伤的伤,杨鸿之自己几乎只吊着半口气了,不然常门哪能一个人都不伤的结果掉那一茬儿人?

青竹没好气的说道: 那杨鸿之在花船上地位可不低,关系网复杂着呢,我担心跳出几个老东西找你晦气,这不就来了真武祠了么?顺带着打了几个电话,尤其是警告了某个老怪物,他要敢不讲规矩,那我就不讲规矩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些隐情,问道: 老怪物?是花船上顶尖高手嘛?

不是,一个活了一百七十岁的老东西,一身内家工夫好生了得,曾经和无双的老爹交过手的,虽然被打掉了两颗门牙,可贴身硬撼能从摆渡人手里活下来的,近百年来这还是头一个,别把摆渡人想的简单了,那是曾跟你们礼官一脉号称玄门双壁的传承

青竹道: 那老怪物现在是个闲人了,不过以前是花船上的人,太厉害了,花船约束不了他了,于是就离开了,花船也聪明,没有闹腾,反而是留下了一份香火情,被你打残的那个杨鸿之,是这老怪物不知道多少辈儿的徒子徒孙,不过老怪物为老不尊惯了,我怕他找你麻烦,所以警告了他一番

我的个乖乖

和上一代摆渡人交过手的老怪物……

花船上这事儿……太深了

沉默了一下,我问道: 那花船上这事儿……

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倒要看看哪个老东西不顾辈分的跳出来对你下黑手

青竹笑道: 当然,你如果被同辈儿的人打个半死,扔进秦淮河里喂鱼,那我可不管你,老家伙你打不过正常,要是连年轻一辈儿的你都镇压不了,被打死活该,我可没这么不禁打的小弟……

好家伙,三言两语的,直接把我打成小弟一辈儿了……

我一阵无语,不过,除了这事儿,关于胡门,关于四大门,我们两人都没有提及,可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心里又都清楚,犹豫了很久,我终究是没说谢谢两个字,感觉说这俩字儿伤情分,情分是记在心里头的。

沉默了一阵,我问道: 除了这个事儿呢?

地灵珠

青竹吐出这样三个字。

一说这个,我来了精神了: 你有地灵珠的线索了?

不是我有线索了,线索是你带来的

青竹道: 还是胡家老祖说的那个,你确信……燕山那地方果真有地灵珠?

原来如此。

看来是我师父和她说过这个事情。

只是,这个事我也吃不住,思忖了一阵,迟疑道: 我只有六七成的把握,按照胡家老祖描述的那种状况来看,真的很像是地灵珠现世时的特点……

有六七成的把握就够了

青竹道: 有地点,有要找的物件,还有一些特征,甚至还有一个小白,再加上你这个人的生辰字,那地方到底有没有地灵珠,基本就可以确认了,这样,为了避免你们白跑一趟,过几天你跟我见个人,我让他给你起一卦,涉及到了龙脉,甚至还有你们礼官一门,这世上敢算此事的人,约莫也只有他一人了,只不过此人行踪缥缈无常,你别着急,我已经派人找他了,找到后你就跟我启程去见他。

我奇道: 这个人……是谁?

既然都已经定好了去找他了,告诉你他的名讳也无所谓了……

青竹笑道: 此人真实姓名不祥,不过江湖之上,人人都称之为——泥菩萨

泥菩萨……

有道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名儿怎么听着就这么不靠谱呢?

单看这名字,他连自个儿都度不了,居然还想着度我

我一阵腹诽。

不对

青竹的言下之意好像是……如果没有确定好去找这个人,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该知道……

我一个激灵,不敢置信的看着青竹: 你说的这个人……合着该不是和鹞子哥说的那个人是同一位吧?就是因为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逢人就给人算命,然后惹来了无数因果,都把自己弄的没个人样的家伙?

青竹点头: 正是此人。

我说……你该不是想玩死我吧?

我扯了扯嘴角: 关于这家伙的事儿我可听说了太多了,据说是个十足的倒霉鬼,遇到他比遇到那四柱神煞的恶鬼都膈应人,但凡被他起一卦,必定倒辈子血霉啊,鹞子哥当初差点被玩死,是拿钱挡灾的,还有那啥,秦岭山脚下的李家人,李降龙也被起过一卦,六车道的大马路对面有人打架,扔的啤酒瓶子飞到了她头上,一酒瓶子好悬没给她崩死了……

他……确实挺倒霉……

青竹叹息道: 可这世间除了他,没人再能算龙脉结穴成珠了,不对,就算有人能算,也没人敢算,你现在得到的信息太模糊了,就是知道了一个燕山,还有就是小白的母亲梦见腾龙,诞下小白的地方离土木堡不远,只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那胡家子弟梦见腾龙受孕的地方却未必是龙巢,说到底咱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只有一个燕山,燕山浩浩荡荡,西临太行,北接高原,东至山海关,东西长近千里,南北宽近五百里,山中数不清的崇山峻岭,这么大一片地方,你上哪找一个龙巢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那泥菩萨,让他好歹给你掐算一个差不多的区域出来

至于厄运什么的……

青竹一咬牙,发狠道: 怕什么?我就不信他能给你算死了

好家伙……

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不是人家算不死我,而是青竹不相信人家能算死我啊……

这该死的语言艺术

我目光深沉而哀伤的看着青竹。

不过这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趟你带上小稚,之前我考校过这丫头,学习很刻苦,对黄庭经已经有了极深的理解,你带上她,应该能帮你不少,不敢说完全化解厄运,我觉得至少可以帮你避开大凶之事。

青竹道: 可惜了,命术一途,讲的便是天赋,若非那天眷之人,后续任由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有所造诣,这件事情上我却没法帮你什么,带上小稚也是以防万一,免得遭人暗算。

我疑道: 难道这泥菩萨可能会有歹心?

此人孤魂野鬼,身边只有四五弟子,常年到处流浪,和我们天盟交集也不多。

青竹摇了摇头: 只是,他那一张破嘴不知道道破多少天机,惹了多少人,能活到现在不死,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辈?江湖之上人人皆知泥菩萨,却人人退避三舍,如果只是浪得虚名,他活不到现在,这样的人,防一手,没错

你且等等消息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行踪了。

说着,她用脚踢了踢我: 行了,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难不成还想睡一觉?自己找地方睡觉去

急什么啊

我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没看我刚吃了家法门规么,这会儿屁股正疼着呢,你别催我,我缓缓就走,反正就你这样的,胸口跟俩旺仔小馒头似的,我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慌什么……哎哎哎?你拎我干嘛,好好说话行不行……

眼瞅着青竹跳下了地,一只手已经扣住了我的腰带,我忙挣扎几下……

可惜……没用

眼巴巴的看着青竹冷着一张脸一把把我从炕上拎了起来,不由分说扔到了院子里,就跟扔垃圾似的,那种随意的姿态……太伤人了

真特娘的暴躁,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摸了摸鼻子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东西拉下了,忙叫嚷道: 我鞋子,我鞋子还在屋子里呢……

哐当一声

窗户打开,我的鞋直接从窗户上飞了出来,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恐怕都直接拍在我脸上了。

伙房那头,两颗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正是小稚和无双。

俩人见我被扔了出来,一溜儿烟的小跑出来,一脸谄媚的笑,一个给我穿鞋,一个扶我。

哥,咱不生气昂

无双特狗腿子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打不过她,只不过看她是个女人,不跟她一般见识对,就是这样,没错,咱男子汉大丈夫,不理她

没错,是这么个道理

我轻咳了两声,随即回过神来,照着他后脑勺就削了一巴掌,冷笑道: 别以为这样咱俩的账就算了,你特娘的抽冷子踹老子腚挺爽呗?先扶我回鹞子哥那屋,咱俩的账慢慢算

老白总算是受刑完毕了,无双小声跟我说,鹞子哥自打在东北挨削以后,最近这阵子火气特别大,一股脑儿的把火气全撒在老白身上了,把老白打的哭爹喊娘的,本来按说是该打一百下的,结果那十成十的力道打在身上,老白整个人都麻了,于是,鹞子哥在打够一百下以后,又偷偷多抽了几下,老白没数着,无双和小稚数的真真切切的,绝对是多打了

老白那腚……都打的没法看了

据说打完被扶回屋里以后,那是哭天抢地的,一会儿说张先生欺负人,一会骂鹞子哥丧良心,他和鹞子哥一个屋,直接跟鹞子哥闹小情绪了,说死活不跟鹞子哥过了。

这厮也是真的皮糙肉厚,我挨了几下子到现在才缓过来,他被狠抽了一百多下,结果还能行动,说了不跟鹞子哥过了,那是说干就干,立马抱着自己的被子就走了……

只是,他走是走了,却死皮不要脸的去人家张歆雅的屋去了。

于是没过两分钟,又被张歆雅拎着鸡毛掸子给打了出来,这会气的自顾自去了引娣婶子他们那屋了,说是再也不理我们了。

这厮一走,鹞子哥那屋子还真就空了,我和无双立马搬了进去,不过到晚上的时候,这厮又回来了,一脸笑容的说,引娣婶儿人家夫妻两口子住一个屋,他过去不合适,所以就回来了。

看这厮笑的那个劲儿我就知道,压根儿就不是他觉得不合适,而是人家两口子觉得不合适,嫌弃他,给他撵出来了,不信把无双或者小稚送过去,且看看无双和小稚还能回来不,保准第二天都是红光满面的,张嘴打个呵欠嘴巴里都有鸡肉味,准是大半夜都开小灶了……

陈水生终于从我师父的屋子里出来了,俩人不知道说什么了,大半个下午都在说话,他约莫是和老白脚前脚后出来的,不过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忽然在我师父的门口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不过等他到了我们这边后,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就这样,陈水生在我们真武祠住下了,和老白他们一个屋,他本就是个性格敦厚的人,比老白讨喜的多,没多久就和我们熟络了起来。

尤其是小稚,特别喜欢他,除了粘我,没事就喜欢粘着陈水生,亲切的喊哑巴叔叔,陈水生也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作为一个暗杀高手,他的那双手极其灵巧,总能给无双和小稚做一些好玩的东西,什么弹弓、小弓箭,还会变戏法,总能出其不意的变出一些水果糖什么的,逗的小稚笑个不停。

最后,就连刑鬼隶这厮都从正殿里钻出来了,来了真武祠这阵子,这厮吃的那真是……浑身披毛油光水滑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死皮不要脸的凑到陈水生面前,也不管自个儿活了多少年了,特无耻的说——水生叔叔,能不能给我也变个戏法,变瓶人蜂蜜出来?

蜂蜜是没有……

陈水生二话不说,揪住它那满是褶子的脸,照着脸上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的这厮吱吱吱怪叫着夹着尾巴就跑,再没敢出来骚扰陈水生。

青竹派出的人找泥菩萨的时间比预料的要短一些,约莫在我回了真武祠住了两天左右的时候,她便喊我去了我的房间,只说了一句话——准备一下吧,找到泥菩萨了,你这就跟我走一趟

中州之地,济源市之西。

这里耸立着一座天下名山,名曰——王屋山,就是传闻愚公移山移的便是这王屋山了。

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本来不过就是一次求卦问卜的行程,在我看来,有青竹这么个强悍绝伦的主陪同,再加上小稚这么个精研黄庭经的命术高手,无论是什么突发事件,应付起来总是没什么问题的,结果……一提求卦问卜的对象是泥菩萨,鹞子哥和无双等人都是放心不下,乌泱泱的全都跟了出来。

于是乎,偌大个真武祠里,又剩下了我师父和引娣夫妻二人,当然,外加一个刑鬼隶,只不过那不是人,是狗。

本来我师父也想跟着来的,但上次在秽貊遗迹里,他一人独自面对四个天师级的东西,通过真武旗施展了一门禁忌秘术,不光他自己落得个重伤,连真武祠里的众多祖宗魂魄也全都受伤了,总归回了真武祠这两天,我再没见过十四祖半夜出来溜达,更不用说本就来无影去无踪的洛尘子祖师爷了,鹞子哥说,祖师爷们需要静养,似乎只有我师父能助他们温养,一旦走开,前功尽弃。

在我们众人的合力劝说下,我师父这才作罢,老老实实的留在了真武祠里,其余人则全跟着我出来了,以至于我们那辆七座的车格外拥挤,一路上是提心吊胆,生怕被抓了……

抵达王屋山后,车子已经开不进去了,,我们一行人只能徒步进山。

虽说是一座早已被开发出来的大山,可开发的到底还只是一小部分罢了,欲往深处走,眼前便是莽莽苍苍,峰峦之上白雾缭绕。

约莫走了一个上午的工夫,我们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一条不大的山谷,谷口生满各种植物,郁郁葱葱。

老白走的腰酸腿软,寻了就近个地方坐下,因为屁股上的伤还没好,疼的龇牙咧嘴,轻撮着牙花子道: 你果真确定那泥菩萨就在这里?我的天,这深山老林的,住着能舒坦么?我听说那泥菩萨给人算命算了一辈子,真金白银的可不少挣钱呢,不用裤腰带,腰间常年缠着一个宽布袋子,那布袋子里塞着三四根儿金条,好像是给自己跑路时候用的,就怕自个儿哪天因为那张破嘴惹了人,被人追杀。这么有钱一个角儿,非得在这鸟地方受罪?

青竹斜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鹞子哥大概是之前多抽了老白几下,心里有愧,难得耐心的笑着解释了几句: 不会错的,找泥菩萨肯定得在深山老林里找,这人有钱是没错,早些年也确实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灯红酒绿的,也逍遥过,可他给人算命算的多了,遭了天谴,相貌渐渐开始变化,先长麻子后长疮,在到后面都没有人样了,我见他的时候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他那模样……

说到这里,鹞子哥砸吧砸吧嘴,一副不敢领教的样子,随即道: 当初啊,他因为长得丑陋,不得已只能给自己带个斗篷,听说是有一回进一个村子讨水喝,被大风刮掉了斗篷,吓哭了好多孩子,被人大骂着妖怪,然后被一干村民围殴了一顿,他倒是没有报复,而是喊上几个弟子离开了,自那之后,听说他的性格就变得很阴郁了,基本上不靠近有人的地方,常年在各个名山大川深处游历,即便是有什么事,也都是他的徒弟出来跑

青竹道: 这山谷里有泥菩萨的一个住所,这很正常,终南山、王屋山这些山里都有很多隐士,泥菩萨在很多山里都有这样的住所,这只是其中之一,咱们运气不错,他四五天前刚刚从昆仑山的住所来到了这里,倒是免得咱们跑太远了,好了,咱们进去吧

言罢,她摘下腰间的酒葫芦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随后把酒葫芦递给了我,撩起裙摆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我自然知道她喝得这竹叶青全都是宝贝,哪舍得喝?笑眯眯的挂在腰间,紧跟了上去。

进入山谷后,这里就有很明显的人类活动迹象了,能看见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

沿着这条小路前行不多时,一座构架在半山腰上的木屋子赫然印入眼帘。

木屋子已经很破旧了,外面的木板风化的呈现出一种白灰色,贴近地面的位置因为湿润的原因,爬满了苔藓,可以说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不必说,这里便是泥菩萨的住所了。

房子周遭,一些矮木当做栅栏围成一圈,勉强算是个院子。

而那院门口,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娃娃正坐在门口,怀中捧着一个四五十公分高的木桶,非常专注的盯着里面看,鼻子上挂着一大坨黄鼻涕,看一会儿,哧溜吸一下,过一会儿又流出来了,又哧溜的吸一下,那场面……

娃娃,你们家长辈呢

老白隔着老远吆喝了一嗓子。

鼻涕娃没有回应,仍旧在盯着木桶看。

老白凑上去看了一眼,脸皮登时抽搐几下,恶寒道: 卧槽,你家大人都不管你的么?在这玩蛆,这尼玛恶心……

鼻涕娃终于抬头,哧溜一下吸了吸鼻子,特认真的看着老白说道: 它只是一条虫子,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虫子一样,蛆只是我们给它起的名字,也不管它愿不愿意,反正是取了,最后还要嫌弃它,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你看它,它在木桶里不停的爬,一心一意的顺着自己命中注定的轨迹在走,就像你一样,你也无时无刻不再循着你自己的命运前行。

你看,其实你和它本质是没有区别的,你为什么要嘲笑它呢,都不过是在命运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罢了,且不知这天道最是恶毒,许是你今日嘲笑了它,来日待你老去之后,下一世便要和它调换命运……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老白摸了摸鼻子,随即反应过来了,大怒道: 你特么骂老子是条蛆?

鼻涕娃歪着脑袋看着老白,道: 那你能说出你和它有什么不同吗?

老白想了半天,竟然真的没说出不同来,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张脸涨得通红。

噗嗤

小稚忽然笑了起来,指着那鼻涕娃说道: 惊蛰哥哥,你快看,这里有个蠢材,一本正经的研究命数,结果只看起点与终点,最后还一本正经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人和蛆没什么不同,却不知这命由己造,你不看过程你看什么命,再这么看下去,你只知道自己的终点,平白浪费了这一生,只怕真的沦为和蛆无异的东西了

鼻涕娃愣了愣,低头又看自己木桶里的东西,越看脸色越古怪。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忽的,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院落西南的一丛苞米里忽的钻出了一个赤脚的男人,这男人的双脚真的太大了,那脚只怕五十码都打不住吧?那双脚脚背上还生着一层黑毛,不知多久没洗了,人长得也一言难尽,一边走,脚趾头一边动,似乎痒得慌,然后错了搓脚,还把手指头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立即酸爽的浑身哆嗦了几下,这才盯着小稚没好气的说道: 我这小师弟学习命术,好不容易有所感悟,甭管是好是坏,总算是上道了,结果被你一句话惊醒,这三四个月的工夫只怕是白费了。

小稚撇撇嘴: 难怪你们算命能把自己算成这个鬼样子,你们这是歪路子

那汉子皱了皱眉,正欲发怒,青竹忽而淡淡对那汉子说道: 少要张牙舞爪,天盟青竹来访,带我去见泥菩萨

天盟青竹四字,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这黄牙汉子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又重新打量了我们几人一阵,惊疑道: 果真是而今天盟的话事人么?

青竹蹙眉: 怎的,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叫青竹的人么?

不是不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黄牙汉子连忙摆手,飞快说道: 早听闻天盟而今的话事人青竹,是代女帝在人间行走,是个说一不二的传奇人物,我师父虽然知会我说近期有几个人会托了天盟的关系来这里,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您亲自来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青竹冲着木屋子昂了昂头: 我知泥菩萨行动不便,你带我们去见他

是是是,既然是您来了,这正是应该的

黄牙汉子连连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您能来我们这种破落户儿,那自然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只是……

顿了顿,他飞快说道: 只是这破落户儿偏偏总是有些穷寒酸的毛病,要不怎的能沦落成破落户儿呢,我师父这性子一贯孤僻,见不得人多,人一旦多了他就浑身不自在,各位既然是求卦问卜的,总还是要关照他老人家一下的,您看……

青竹想了想,点头道: 无妨,我们这里顶多也就三四个人进去,其余人就在外面候着。

说完,她冲我招了招手。

我自然是随手就拉上了小稚。

怎料,陈水生忽然拉住了我衣袖,阿巴阿巴的比划了几下。

你是说,你要跟我一道进去啊?

我皱了皱眉,随即凑到他耳朵旁边低声说道: 水生哥,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这泥菩萨实在不是什么吉利人儿,见过他的都得倒霉,青竹是道行高,不惧霉运缠身,小稚修黄庭经的,自然也不怕,你……你跟进去了,只怕是未来的一阵子不太好过,要不你就在这等着吧,没事儿的,就是求卦问卜而已。

陈水生坚决的摇了摇头,阿巴阿巴又说了几句。

你是说,我师父说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要追随在我左右,那就得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跟着我一起跳?我师父不计前嫌,愿意帮你担下花船上的一应风险,这是大恩,他说的话你肯定是要听的……

不是,水生哥,你这到底是追随我还是追随我师父啊?

如果是追随我,那你就听我的

……

陈水生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又比划了两下,意思是问我——你是不是也得听张先生的呀?那我听张先生的有毛病吗?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毛病,人家这是直接从源头寻找答案了

见他态度坚决,我便不好说什么了,撇撇嘴没好气的说,回头小心上个厕所都掉粪坑里

陈水生只是咧嘴笑,表示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老白身上,凭他的身手是掉不下去的……

定好了人选,我扭头跟鹞子哥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跟着青竹朝那木屋走去。

哎哎哎

怎料,黄牙男子这时又撵了上来,伸手正欲拉青竹的衣袖,被青竹冷冷扫了一眼,这才立刻收了回去,我毫不怀疑,他如果慢半分,那只手可能就没了,黄牙汉子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虽心有余悸,可还是强忍着指了指小稚,道: 要不,这小丫头便不要进去了吧?她对我们这一门似乎多有成见,她这样的人怎能去见我师父……

你还有没有完了?

我有些受不了这个叽叽歪歪的鸟人了,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是你那小师弟恶语伤人在前,我妹妹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上纲上线的想怎么着?你若是觉得气不过,大可不必寻一个小孩子的晦气,我是他哥,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如果觉得动嘴不过瘾,咱俩找个地方走两招?

你……

黄牙男子大怒,正要发作,一道嘶哑的声音忽然从屋里飘了出来。

老大,你早该改改你的脾气的,怎么冲撞了贵客?不过就是个女娃娃罢了,童言无忌,且让她进来吧

这声音难听的很,尾音就像是刮擦砂纸发出的声音似的,极其刺耳。

看来,这应该就是泥菩萨说话了吧?

这黄牙男子原来是他的大弟子,我说呢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

既然泥菩萨放话了,我拉上小稚便向前走去,怎料,那黄牙男子居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样子。

双方本就不愉快,他不肯让,我更不绕路,拉着小稚直挺挺的就撞了上去。

这一刹那,地灵珠复苏,在我奇经脉中流淌,让我浑身的气力早已不同寻常,这正是内家的发力技巧了,咚的一下肩膀撞在了对方肩上。

这是个有道行的家伙

如无意外,应也是丹道这个层面了,如我一样,早已灵气灌体。

看似是一次冲撞,实际上,这更是我与他之间道行上的一次较量

一声闷响,黄牙汉子面色骤变,被我冲撞的蹬蹬蹬连连后退,他虽与我同样站在丹道层面,灵气方面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几乎被我完全碾压

我不理会他,拉着小稚兀自向前走去。

黄牙汉子似乎有些不服气,作势又要上来纠缠。

我刚刚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豁然回头,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我是来求卦问卜的,不想起事端,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必斩你

黄牙汉子登时原地不动了。

我直接推开门和青竹并肩走了进去。

这木屋就是寻常的民舍结构,门后是个类似于会客厅一样的地方,很小,顶多只有二三十个平米的样子,横七竖的放着几张条凳,还有些锅碗瓢盆的物件,陈设很简单。

我行动不便,劳烦几位贵客移步到这里说话。

进门刹那,右边的屋子里传出了泥菩萨的声音。

随即,我推开了那屋子的门。

木屋里没有窗户,所以,里面黑沉沉的。

只是,这环境却不像是个活人住的环境

倒像是……死人住的

而且是尘封了千年的那种。

推开门的刹那,我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打开了一座尘封千年的古墓里。

空气里烟雾缭绕,却并非是吸烟吸的,而是恶瘴,非常的晦气,难怪这间屋子的门上贴着一道符箓,若不是不用那符箓镇着,这恶瘴散发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吸引山中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此定居。

除此外,这屋子里的气味也很难闻,并非是人的体味,倒像是……尸臭

仿佛,前不久屋子里的才死了一个人,而今尸体已然开始腐烂了一样。

烟雾缭绕中,黑沉沉的前方隐约有一点火光摇曳。

我挥了挥手,赶走了扑鼻而来的恶瘴,借着开门之际外界透进来的光芒,只待恶瘴稍稍散开了一些,终于看清了火光摇曳处的情形,只是……看清那情况后,我已经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了,心里只余下了……抵触

我自认我大概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了,这世间诸般怪诞乱象、尸鬼妖魔也算见识了无数,一直以为皮囊不过就是皮囊,单靠一副皮囊已经很难震慑住我了。

可是,此刻,我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屋中的景象,已经不单单是用丑陋、吓人等词语来形容的了,看到的刹那,整个人会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一股难言的不适

那是一条很简陋很简陋的木板床,没有被褥,就是光秃秃的木板而已,一支足有人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立在木板中央,只是上面跃动的火苗却和蜡烛的体型不成比例,微弱的随时都会熄灭,放射出的光晕笼罩下,能看见光板床上毛茸茸的……

那是霉斑。

只是这霉斑实在是太重了,足有人一指长,细细密密、均匀的分布在木板上,以至于看起来毛茸茸的,就像铺了一张皮毛一样。

床上,分别坐着三个人。

这是三个被霉菌所覆盖的人,准确的说,霉菌就是从他们的身上生长出来的,那木板床不过是被殃及池鱼了而已。

坐在靠后位置的是两个身材相对瘦削的年轻人,身上同样覆盖满了霉菌,他们穿着宽大的衣服,笼罩着整个身体,只露出了一张脸,那还是两张相对而言很年轻的脸,顶多年岁要比外面的黄牙汉子小一些,只不过两张脸已经是呈现出了一种死尸才有的黑青色,丝丝缕缕的黑色霉菌菌丝就是从他们脸上的毛孔里生长出来的,随后不断向外蔓延,笼罩了他们的身体,继而又蔓延向木板床,以至于床板边缘地方都垂落下了很多密集的黑色霉菌,那些东西汇聚在一起,就像是垂在墙壁上的藤蔓似的。

这一幕虽然有些诡异惊悚,可至少,那两个人还能瞧得出一丝人样

而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就完全没有人样了,或者说,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会给人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那是个大胖子,体型至少都是身后那俩人的三倍

说是大胖子都已经抬举他了,那几乎是堆砌在木板床上的一座肉山

就像是冬天堆起来的雪人一样,我没有看见他的腿在那里,臃肿的上半身延伸出两条和正常人差不多的胳膊,说不出的不协调,再往上就是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那脑袋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形状了,长满了拳头大小的肉瘤子,有的是黑紫色的,有的是黄绿色的,还有的鲜红无比,这无数的肉瘤子凑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一颗树莓一样,只不过上面长了眼睛鼻子嘴巴而已……

他的眼睛……瞳孔只剩下了黄豆大小那么一丁点,其余尽显出一种类似于充血的状态

而他的嘴巴,却格外的大

至于那一身皮肉,同样是死人才有的黑青色

这……应当便是遭了天谴的模样?

难怪小稚说他们这一门在命术上走了邪路,算命确实很准,可代价也很大,算个命能给自己算成这副鬼样子,恐怕鬼来了都得被他们吓到,我想不通他们苦苦修行到底是图个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差点将天官刃都扔在他脸上

哈哈哈哈,能让天盟话事人亲自跑一趟的,果真是一位青年俊彦

中间那肉山一样的东西忽然开口,打断了我上去把他的脑袋拍碎的欲望,那双充血的眼睛隔着浓浓的恶瘴盯上了我,咧开肥厚而猩红的嘴巴笑了几声,道: 可惜了,我与我这两位弟子因为窥视天机,落得如此下场,没办法起身相迎了,单看你对付我那大弟子的一手,恐怕已有归鼎的道行吧?而你的年岁……唔,才二十多岁

这等年纪,这等本事,只恐在如今玄门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咦,只是,你这般俊彦,为何情感却如此薄弱呢?单看你这妻妾缘分,你怕是要一辈子童子身呀

归鼎?

这家伙怕是看我打他弟子打的轻松,以为我道行比他弟子高,实际上,我不过也是丹道而已,和那黄牙男子站在同一个层次上。

只是,这厮接下来说的……

我心头警铃大作,想到了鹞子哥之前给我说的,这泥菩萨一辈子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逢人就点人家的命运,直把自己都算成了个怪物,听他说的越多,回头就越倒霉

当下,我忙说道: 停停我可不是来你这里算娶妻生子的,我对这个没兴趣

泥菩萨还想说什么,青竹皱眉道: 好了,直接说正事。

泥菩萨这才住嘴,砸吧砸吧那张血盆大口,好似意犹未尽似的,冲着我招了招手: 也罢,娃娃,你且过来一坐,其余人随意找地方坐就好了

青竹看了眼周围,道: 不用麻烦,我站着就好了

这泥菩萨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适,可我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走到他近前,那恶臭味道更重了,真真是尸臭。

小稚却一点不害怕这怪物,没有任何犹豫,紧跟着我就过来了,也不嫌那木板床上满是霉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紧紧的挨着我。

泥菩萨翻动着猩红的眼球看了她一眼,小稚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最终,泥菩萨也没说什么。

凑近了我才看清,这泥菩萨的眼皮子上,原来也是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小肉泡,尽是看一眼,就让人不自在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随即,对方竟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对方看起来最为正常的便是手了,可近距离一接触就会发现,他的掌心……满是类似于章鱼吸盘一样的东西,还在不断分泌粘液,以至于掌心里黏黏滑滑的……

片刻后,对方诧异的看着我说道: 原来竟还没走到归鼎,仅是丹道而已,只是这灵气和筋脉的强悍程度……怕是可跨境界斩掉世间半数以上的归鼎高手好,好多少年没见到这种怪胎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对方的眼睛里……似隐隐有欣喜之意

随后,泥菩萨招了招手。

身后那两个瘦削的身影终于动了,此前他们一动不动,还以为是两具发霉的尸体呢,此刻动了,才表现出了一丝活物的模样。

一人从旁边的小箱子里翻找出了一卷黄纸,一人则从另一口箱子里取出了毛笔和墨盒,并且飞快将这些东西铺在我面前。

那黄纸上散发着一股古怪的药香气,我鼻子抽动了一下,凭着我在岐黄之术上的认知,只能分辨出雷公藤和天仙子的味道,这两样,全都是剧毒之物啊,除此外,肯定还有别的成分,绝不止于此。

不仅这黄纸是特殊炮制过的,就连那墨盒里的朱墨,都同样散发着古怪的药香气,那味道更加复杂,已经无法分辨成分了。

古怪竟然用有毒之物当做施法材料

我心里暗自说了一句。

这时,你菩萨开口道: 小朋友欲问何事,直接在黄纸上写下来就好了,另外再剪一绺头发下来,与这黄纸放在一起就好

一绺头发……

似乎只有行一些邪术的时候才会用到吧?

我看了眼青竹,青竹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就连小稚都冲着我甜甜的笑了一下,一副她会保护好我的样子。

我会心一笑,再无迟疑,飞速将我要问的事情写在黄纸上,同时,也将燕山的大致几个线索写上了,这是来之前青竹和我说的,如果没有这些线索,恐怕就是泥菩萨也算不出什么

待我写完后,将黄纸和头发一并递给了那泥菩萨,怎料,对方看都没看一眼,而是飞快将黄纸卷了起来,至于我那一绺头发,则卷在了黄纸中间,如大饼卷大葱似的……

再然后……

喀嚓

泥菩萨竟直接一口咬掉了一截黄纸,喀嚓喀嚓的在嘴巴里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小朋友别着急,你所问之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我现在哪还担心所问之事啊,我在担心你丫直接死我面前,那黄纸上有剧毒成分啊……

不待我说话,异变陡生,咀嚼黄纸的泥菩萨口中哗啦啦的开始向外流淌黑水儿,那黑水儿漆黑无比,犹如墨汁儿一样

喀嚓

喀嚓

泥菩萨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场一样,不断撕咬咀嚼剩下的黄纸,那黄纸在他眼中俨然成了人间珍馐。

他嘴巴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更多的黑色汁水儿从其口中溢出来。

起初的时候,那黑色的汁水不过是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洒落而已,到了最后,几乎已经是哗啦啦的汹涌而出了,使其下巴上看起来宛如悬着一挂小小的墨汁瀑布一样。

他的身上,也透出了邪气。

我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护住了小稚,同时眼角的余光扫向泥菩萨身后的两个弟子,两个弟子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一动不动的盘坐在那里,跟个泥胎木塑似的。

须臾后,泥菩萨的身体开始出现了抽搐、痉挛等症状,这是典型的雷公藤中毒症状。

可是,很快,种种异样就消失了,像是毒性已经被化解掉了。

泥菩萨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脑袋也耷拉在了胸口,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约莫过了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只听得嗝的一声,泥菩萨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即便是一道冗长的吸气声,以至于他的气管里都发出了非常难听的动静,他整个人像是回魂了似的,脑袋忽然抬起,仰面对着上方。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珠子已经成了完全的青白色。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作为一个修行之人的灵觉告诉我,似有一股子莫名的力量正在我身边窥视着什么。

惊蛰哥哥,你要开天眼看

小稚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他已经魂魄出窍了,在通过三魂观看这世间,有针对的搜寻线索,你如果开了天眼看了他,很有可能会看到他看到的画面,那样的话,因果对你来说太大了,再加上你沾染了他的晦气,恐怕会有刀兵血光之灾

我点了点头,没有轻举妄动,就这般等待了盏茶工夫,那泥菩萨瞪圆的眼睛渐渐合拢上了,那颗如树莓一样的脑袋上的众多大肉球竟纷纷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嘿嘿嘿嘿嘿……

闭着眼睛的泥菩萨发出一连串虚弱、怪异的笑声,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的,冲着我微微颔首,咧着血盆大嘴道: 倒是要提前先为小朋友道贺了,你心心念念之事,已然有了结果

哦?

青竹扬了扬眉脚: 且说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见到了广袤无垠的深山,还见到一条大龙腾空而起,咳咳咳……

泥菩萨连连咳嗽着,随即,那双和他的体型绝不对称的纤细手臂吃力的探向床板,并且伸出手指飞快在上面写了一个字,末了在那个字上用力敲击了一下: 小朋友心中所惦记之事,便在这个字上了

床板上到处都是积灰和霉菌,他划出的那个字清晰可见,正是一个偃字。

我心头一动,想到了之前在妖墟是胡家老祖和我说的话,它说,小白的母亲梦见自己曾进入一座古城,在那古城当中有旌旗,旗帜上面有一个甲骨文偃字,据说其中还有人,其服饰之上有蔽膝,形制正是商代才有的服饰特点。

为此,我专门问过茳姚一回,可惜,她想了很久,也没办法将燕山和偃字搭边,无法给我提供什么信息。

如今,泥菩萨竟然又一次看见了这个偃字。

我立即追问: 还有没有更加具体的信息了?

那应是一个方国的古地

泥菩萨斟酌着说道: 偃,应该就是这个古方国的名字了,你要找的那东西就在这个古方国的遗迹里,我只能看到这些了,那地方有古怪,我无法确认具体位置,但你们只要顺着偃国这条信息找下去,绝对不会出错。

偃国……

我在心里询问茳姚: 信息进一步确认了,那偃字,代表的是一个方国,你对这个方国知道多少?

闻所未闻

茳姚的声音在我心头响起: 在我生前时,周边肯定没有这样一个古国,我只听知道河洛古国、驩兜国、蔓国、孟涂氏国这些方国,这些方国有的甚至是夏朝时候的封国,你说的这个偃国我却没听说过,可能是我出生前、或者战死后才出现的方国吧,这很正常,这些小国朝不保夕,有的国祚可能都不过一二十年而已,史官都懒得记,有商一朝,周边的方国没有一千都有百,我哪能全知道呢

这倒是真的。

所谓方国,指的就是古代的联合城邦制国。

商代时期是内外服制度,内服就是殷人本族活动的区域,是商王直接统治的王畿地区,而外服便是商族之外的附属国了,现如今也被称之为是方国,现在一些考古学家陆陆续续发现,商代时期周边的方国很多,仅是已经发现的就乌泱泱一大片,于是将之称为是个方国联盟。

这些方国有大有小,像河洛古国这样在历史上都留下名字,那都是当时的大国了,更多的方国小的可怜,有的干脆和个部落没区别,就跟我们这一趟经历的秽貊族古国差不多,茳姚没听说过倒是也正常。

这些方国……有的已经完全被时间湮灭痕迹了,要追寻一个不见于史书的古国……这难度跟找地灵珠差不多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拉着小稚正欲起身。

这时,小稚却忽然抬头眨巴着眼睛问泥菩萨: 你真的只是看到了什么深山老林、什么大龙腾空么?

泥菩萨猩红的眼睛微微转动,似有些不悦,道: 你们是求卦问卜而来,难道我还会对你们有所隐瞒吗?

那倒是

小稚笑着点了点了,可随即话锋一转,笑的愈发的灿烂了: 这件事情上你没隐瞒,是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可其他事情呢?你是不是还看到了别的呢?

简直是……无理取闹

……

小稚不理他,歪着脑袋自顾自的说道: 很不巧,咱俩好像是同行哎,只不过你这张破嘴给万人算命,而我呢,只给我哥哥算,从我学黄庭经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坐在了他命运的十字路口上,他的每一条命运线,我都一清二楚,可就是刚刚,我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哎,他的命运线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你说说我该怎么对付这些多出来的东西呢?

泥菩萨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之色,偌大的脑袋一点点的扭过来对准了小稚。

小稚笑的灿烂到了极致,伸出小手,两根手指头比出了一个剪刀的形状,甜甜的说道: 惊蛰哥哥是我的惊蛰哥哥,是我最喜欢的惊蛰哥哥呢,我可不喜欢他的身上忽然多出一些乱七糟的东西,对于这些东西,我当然只能是……喀嚓

语落,她的两根手指头瞬间并拢。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泥菩萨张嘴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有人说,这世上的玄门之争里,最凶险莫测的莫过于命术之争。

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息,不知不觉。

当你驶入命运的绝境、被忽然而来的横祸击倒在地时,即将咽气之际,你以为这是天定的命数,浑然未觉其实是某个驾驭命运的黑手无声的拨乱了你的命运轨迹,至死,你都不知自己因何而死,杀你之人是谁。

时至今日,我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了这命术对决的凶险与可怕。

很显然,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小稚已经和泥菩萨完成了一场命术上的对决,战场就是我的命运线。

我没有察觉,强悍如青竹也没有察觉。

当泥菩萨口吐鲜血的刹那,他身后那两个如同干尸一样的弟子忽然动了,在我们所有人刚刚反应过来之际,二人齐刷刷的朝着泥菩萨扑了上去。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动

泥菩萨失手,他的弟子立刻做出反应,若说这不是早有预谋,谁也不信

那两个弟子的动作相当敏捷,与之前半死不活枯坐的状态截然不同,二人一左一右,直接架住了泥菩萨,其中一人一条手臂高高举起,正要有所动作,忽然闷哼了一声,两腿一软,人也摇晃了几下。

这虽然是很短的一瞬间,可对于目下的情况而言,已经是致命的失误

我一把将小稚往旁边一推,正待要出手,可一人更快——赫然是一直一声不吭站在角落里的陈水生

他……是个天生的杀手,无论何时,都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以至于我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他,此刻一动,当真疾如闪电,一步跨出,一直藏在后腰的手忽然甩出,手中赫然是一把约莫三四十公分长的短刀,连我也不知他何时藏了刀在身上。

寒光一闪,在泥菩萨弟子高高举起的手腕上一划而过。

一只断手直接飞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水生的另一条手臂手肘直接砸在另一人的胸口位置,一声闷响,那人身体向后趔趄,失去平衡。

随即,陈水生已经收回了短刀,干净利落的将短刀捅进那人胸口。

弹指间,一死一残

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

本就单薄的床板经这一番厮杀后,轰然断裂崩塌,泥菩萨以及自己的两个弟子直接滚落在一起。

此刻,院子里刚刚传来了打斗声而已,我们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从始至终,青竹和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院子里的情况我也不担心,那黄牙男子的深浅我摸得透透的,有无双在,不出三个回合,他必然被杀,甚至都不需要出去看。

那个被干净利落削掉一只手的弟子此时似乎才终于感觉到疼痛了,看着自己光秃秃、切口极其平整的手腕,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断手切口处鲜血喷涌而出,喷溅的他满脸都是,那张黑青的跟死人差不多的脸上涌现出了恐惧,指着陈水生嘶吼道: 你……你下毒……到底是什么时候?

原来是中毒了

我说呢他在扶泥菩萨的时候脚下软了一下,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陈水生上千从死尸的胸口拔出短刀,在鞋底子上蹭了几下,又小心翼翼的插回后腰,然后走到落到一旁的断手前,从手心里抠出一个圆滚滚的黑色蜡丸子,他这才咧嘴笑了起来,扭头对着我阿巴阿巴的比划起来。

他说,这蜡丸子里有炸药,就是过年摔炮里的那种炸药,应该是雷酸汞什么的东西,除此外,还有辣椒粉,以及一些其他的粉末,一旦让这家伙把蜡丸子摔在地上,气雾滚滚,掩蔽他们的行踪,在那辣椒粉的作用下,我们根本没办法追击他们。

他还说,毒是他进门的时候就下的,那时候其实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以防万一而已,我无害人之心,总得有防人之心,毒也不是什么烈性毒药,实际上就是会让人在运动的时候发作,忽然间腰酸腿软罢了,顶多半个小时,基本就被身体自行化解掉了。

谁曾想,这泥菩萨竟然心里真的有鬼,甚至考虑到了失败后的退路,谁曾想遇到个更狠的陈水生,进门二话不说,先下毒……

青竹徐徐走上前来,最终在泥菩萨面前驻足,只是定定的看着泥菩萨,但我知道,她动了杀机了

还是不要杀他的好,他太倒霉了,比那个刑鬼隶还要倒霉,积压了一身的因果,老天爷要慢慢的磨死他,你要杀他,反而悖逆天道,最后把他的因果惹来自己的身上

小稚连忙提醒了一句,随即想了想说道: 他呀,大概是看见惊蛰哥哥命硬了,唔……其实也不仅仅是命硬啦,惊蛰哥哥的命好复杂的,再高的相师也断不了的,我怀疑冥冥中似乎真有历代天官留下的福泽在庇护他,总能化险为夷。这个家伙应该就是看上惊蛰哥哥的命,他做了什么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每个人身上都会散发着无数条命运的丝线,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他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的命运线和惊蛰哥哥的连在了一起,就是想让惊蛰哥哥帮他承担一部分他自己身上的灾难,不过已经被我剪断啦

事已至此,这泥菩萨似乎也认命了,倒是也不反抗,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稚,喃喃道: 你才多大,为何能走到这一步,竟然已经可以看见人身上的命运线了……

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总也差一点,本来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的,可我觉得你不像个好人呀,总觉得你对惊蛰哥哥不怀好意,我很不开心,就努力的想看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看啊看的……忽然一下子就看清了。

小稚歪着脑袋打量着泥菩萨,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惊蛰哥哥说,他会保护我,让我快快乐乐长大,再也不要去讨饭了,可是,我也很想保护他呀,只要我还在,谁也别想对他动手脚,谁也别想

只要对他动手脚,我真的会杀掉那个人的,骗人是小狗

我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可还是照着她后脑勺上削了一巴掌: 小孩子不许开口闭口说什么杀人,跟谁学的啊

小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水生,然后又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找我师父和无双、鹞子哥这几个……

我愣了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原来如此,才几岁啊……就看到了命运线……

泥菩萨竟嘿嘿嘿的怪笑了起来,喃喃道: 难怪老大说什么都不让你这个妖孽进来,悔我轻视了你,到头来却栽在了一个小娃娃的手里,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

此人交给我吧,我会把他带回天盟。

青竹忽然开口,扭头看向我,道: 你和你的人先走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此事是我疏忽了,至于那什么偃国,你不必管了,我会帮你找到的,你回真武祠里等着我的消息就好了

她很生气

虽然她语气很平静,但凭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此时的她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这种时候,先撤为妙

我二话不说,拉上小稚和陈水生就往外走,顺带着还同情的看了眼泥菩萨……

院子里的战斗早已结束。

如我所料,有无双和鹞子哥坐镇,泥菩萨的两个弟子根本翻不起风浪。

当我出去的时候,黄牙男子一动不动的靠坐在木屋的旁边,脑袋耷拉着,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已经气绝。

至于那个蹲在大门口的小娃子,已经被鹞子哥拎在了手里,这娃子年岁还很小,没什么威胁,鹞子哥倒是没有下毒手,只是制住了对方而已。

老白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左手拿着一瓶矿泉水,不断把水倒在脸上洗脸,洗一回儿,停下来将上嘴唇卷到鼻子下方闻一闻,而后干呕两声,又开始洗……

我照着这厮屁股上踢了一脚,没好气的问道: 你这是干嘛呢?怎么还洗上脸了,咱带的水可不多,全都招呼在你那张大脸盘子上了啊?

唉,别说了,哥哥算是倒了霉了……

老白叹息了一声,道: 你们屋子里打的也太突然了,那功夫我是毫无防备啊,离那个黄牙男太近了,那家伙一个黑虎掏心就给打那儿了,然后一脚就踩在了我脸上,威胁无双他们,让无双别过来,如果靠近,他就一脚踩死我……

他那脚……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太臭了,我当时就吐了,就被他踩了那么一下子,这脸上的味道怎么都散不掉……呕

说完,这厮又干呕了两声。

鹞子哥拎着那鼻涕娃过来问道: 惊蛰,里面什么情况,这娃子……

甭管了,就扔这吧,青竹会料理的

我说道: 咱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鹞子哥点了点头,随手把那鼻涕娃扔在了台阶上,那鼻涕娃倒是没有挣扎,看了看自己师兄的尸体,又看了看我们几人,眼中的仇恨之色是不加掩饰的。

只是,对于这么个小娃子,我实在做不到斩草除根,看着那娃子轻声说道: 是非曲直,我不想和你多掰扯,如果你记恨我,那便恨着吧,等你长大了随时可来找我报仇,不过下一次,我不会再放你生路。

说完,我拉上小稚径自离开了这里。

到了外面,我才大致将屋里发生的事情给鹞子哥他们说了一边,听青竹已经接下了全部的事情,包括寻找有关于偃国的线索信息等,几人就彻底放下心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我也差不离了解了,击杀那黄牙男子的,正是无双。

对方制住了老白,却没料到无双会那么强悍,想都没想直接发起了攻击,无双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黄牙男子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一拳轰在胸膛上,砸飞出去四五米远,倒地直接气绝。

说起此事,老白仍旧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说他知道无双是艺高人胆大,可好歹也顾及一下他老白哥哥的感受呀,万一那孙子回过神来了,双脚那么一发力,他老白哥哥岂不是没了?死在那么一双臭脚下,他觉得自己做鬼都没法瞑目。

无双红着脸说,在东北你逃跑的时候咋就没顾及一下惊蛰哥的感受呢?跑的人家电瓶车车把拧断了都撵不上……

老白登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讪讪笑了几声。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毒的缘故,明明山里的气温也不高,可在出山的时候,我却觉得浑身越来越热,到最后,额头上的汗水就跟尿尿似的,稀里哗啦的顺着脸颊流淌,嘴里也是越来越干,止不住的想要喝水,不过就是走了五六里地而已,我们几人带的十几瓶矿泉水全都被我喝干净了。

鹞子哥他们也没多想什么,张歆雅还开玩笑说了一句——人家找泥菩萨算命,算完后都灾祸不绝,你这可倒好,反而是给自己算渴了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种种不适是不会骗人的,于是很果断的停下了脚步,此时我们已经出了山谷,正处在一段上山的路途中,周围多杂石,我挑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圆润的石头坐下,简单调整自己的呼吸后,开始试探自己的脉搏。

脉搏沉稳有力,很正常

打坐之时,也并未察觉到体内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不舒服,浑身上下都难受,那滋味儿跟中暑了似的

鹞子哥见我脸色不对劲,便蹲下来问我: 惊蛰,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

我微微摇头,皱眉道: 离开泥菩萨的家走了没多久就开始不太对劲了,身上总是很不舒服,却找不到源头难道……跟泥菩萨给我算命有关?

这……没道理呀

鹞子哥不解道: 但凡被他算过命的,就是比较倒霉,没听说算的身上都不太对劲的呀

合着他娘的该不是那老王蛋对惊蛰做了什么手脚吧?

老白扭头问小稚: 丫头,你最懂这个,快帮你惊蛰哥哥瞅瞅,好端端的一个人,健壮的跟头牛似的,忽然出了这状况,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呀

不必他说,小稚已经在我面前盘坐下来了,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的,打坐时却如个经年老道,稳如泰山。

须臾后,小稚的两只小手开始飞快结印,末了,以中指在自己眉心一点,脆生生的喝道: 九宫在列,星君赐福,开眼

她中指点过的地方,飞快浮现出一个圆圆的红点,好似眉间朱砂一般,只是那点红色此刻却泛着淡淡的光泽。

随即,小稚睁开了眼睛,盯着我只看了片刻而已,小脸竟已煞白,眉心的那一点如朱砂痣一般的红斑也飞快淡去,她整个人像是一下子疲倦了很多似的,连连的喘着粗气。

这等命术手段我从未见她施展过,就像她一直都看不清人身上的命运线一样,因为担心泥菩萨害我,所以强逼着自己去看,去突破,这等命术手段必定也是强来的。

我有些心疼,忙说道: 不要强迫自己,哥没什么事,看不清就算了,就像你说的,不就是倒霉点嘛,难道霉运缠身还能整死我不成?回头我回了真武祠就立马躲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就不信天上会掉下个陨石来好死不死的砸我头上……

我看清了……

小稚忽然打断了我,她的小脸上涌现出了恐惧,喃喃道: 真的和泥菩萨算命有关系,只不过不是他对你动的手脚,而是……他看到的那个地方很不一般

什么他看到的那个地方?

鹞子哥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就是那个……偃国,对,偃国遗迹很不一般吗?

是……

小稚有些吃力的说道: 正常而言,命师代人看事,不外乎就是泄露天机罢了,所以,因果多在命师身上。

倘若……求卦问卜之人所问之事太大,或者涉及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隐秘存在的时候,窥视的因果就不仅在命师身上了,甚至会直接反噬到求卦问卜之人身上。

我刚刚开眼,看见了惊蛰哥哥命宫飘摇不定,这很明显是受到了反噬,命宫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当命宫受到冲击之时,邪祟之气就会趁虚而入,那泥菩萨的屋子里满是晦气,惊蛰哥哥现在的种种不适,应该就是命宫飘摇不定之际被屋子里的晦气侵袭导致的,他自己感觉不到问题的根源也很正常,这已经不是阴阳之变了,而是直接作用在他命宫之上的。

不过,惊蛰哥哥是个修行之人,心中无邪念,走正道,这些晦气顶多就是让他倒霉一段时间而已,却无法动摇他本身的命运,撑过一段时间,晦气自然消弭。

真正让我担心的,还是那个地方的反噬……

能引来这样的反噬,我觉得那个地方可能不仅仅涉及到了地灵珠,还涉及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隐秘存在。

而似这样的反噬,又叫做——辰星劫

辰星,据我所知,古代将水星称之为是辰星。

只是这水星和火星不同,火星在古代称之为是荧惑,什么荧惑守心,这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大凶星象,相比较之下,辰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名目,这辰星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连一点猜测的眉目都没有。

不过,我大概知道,辰星劫这个概念应当是源自于黄庭经里的,黄庭经里有九宫星命,阐述的是天地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对于星象也有很多研究,辰星劫这个名目倒是和黄庭经的风格很是吻合。

师父说,荧惑为火,辰星为水,一阳一阴而已,其实辰星劫里的辰星跟天上的星星是没关系的,它更多的是代指阴暗的一面,也就是和我们人世对立的一面,这世间更加隐秘不为人知的一面。

小稚认真的解释着,她口中的师父,指的应该是十四祖,这些话应该是出自于十四祖口中。

想了想,小稚又说道: 所以,辰星劫,指的是来源于世间不为人知、更加隐秘的地方的劫难

唔,怎么说呢,你们应该知道山精野怪的吧?

大部分的山精野怪,其实都是山林之间的畜生吸风饮露、吞吐日精月华,忽而有一日开了灵智,于是成了妖孽。

可又并不是所有的山精野怪都是这样。

这小丫头片子,还给我们上起课来了。

鹞子哥忍不住笑着在小稚脑门上轻轻一点。

我虽然身体不适,可看小稚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我自然知道这世间的山精野怪并不仅仅是畜生成精所化的妖孽,还包括一些——天地孕育出来的奇妙生灵

这些生灵多诞生于天地间一些独特的环境当中,或极阴、或极阳,或干脆是阴阳纠葛之际,于混沌中诞生,并非是族群,而是一个个奇特的单独个体,不可能有第二个,每一个都有着极其诡异的力量,百分之九十九的玄门之人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一次,这种东西几乎都是机缘巧合下偶尔现身一次。

可以说,它们和传说差不多。

玄门世界近二三百年来,并未听说有谁见过这样的山精野怪。

小稚所说的来源于世间更加隐秘的地方的劫难,应该就是来源于这类型的山精野怪的劫难吧?

我心中兀自猜想着。

小稚被鹞子哥弹了脑门,用力的拍掉几只揉搓他脑袋的无良大手,不满的说道: 我说正事呢,惊蛰哥哥,你不要笑了,如果泥菩萨看到的那个地方真的涉及到了某些非常隐秘的力量,最终引来反噬的话,你可能不仅仅就是倒霉了,是真的有生命危险的。

我师父说,那些隐秘存在的出没并非没有规律,只是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种规律而已,他更认为,这些东西是追寻一些隐秘力量而出现的。

如果掐算之时,看到了一些隐秘的地方,触动了反噬,身上被不祥的隐秘力量打上烙印,那么,非常有可能会引来周围其他的隐秘存在,到底会引来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种东西太诡异了,哪怕是修行之人都很难对抗,甚至,我师父认为,龙脉离巢,化生出的那种神龙,某种意义上也应该算作这种隐秘存在

类似于这样的东西,看上一眼就会受到影响,就算是直接死了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已经收敛起了笑容,自然知道轻重,心下也在琢磨着——如果龙脉化龙也算是这种隐秘存在的话,那么泥菩萨看到偃国遗迹,引来反噬倒也不是不可能,当时小白的母亲就是神龙入梦而受孕,那个地方……可能真盘踞着一头龙脉化生出来的龙

只不过那玩意没人见过,谁也不知道到底只是龙气升腾时诞生出来的一种奇妙的景象,还是说……真的是个生灵

当然,也不排除,除了龙,那地方还有别的隐秘存在。

因为,地灵珠不会随意找个地方栖居,居然栖居在那里,说明那个地方本身就是不同寻常的,有别的隐秘存在的几率真的很大

小稚一脸认真的告诫我: 惊蛰哥哥,你已经引来了辰星劫,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遇见那种东西,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们,那种力量……你一个人抵抗不了的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 放心,哥又不是个傻子,知道那些东西的恐怖和诡异,那已经不是鬼怪了,甚至都超脱了玄门的认知范畴,我不会硬扛……嘶

话未说完,我的屁股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在这股子剧痛之下,我几乎直接从大石头上跳了起来

啪嗒

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从我屁股上坠落了下去

那东西蜿蜒着身体就欲逃走,陈水生眼疾手快,一下子捏着那东西拎了起来。

这赫然是一条近一米长短的蛇,浑身皆是绿花的斑纹。

棱斑竹叶青,又叫菜花原矛头蝮,是毒蛇毒性不是特别厉害,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得不到救治也麻烦啊……

鹞子哥看了一眼便做出了判断,脸上闪过一抹隐忧,低声道: 这……灾厄已经开始了么?偌大个河南,本就没什么毒蛇,似乎真正的毒蛇好像就这棱斑竹叶青,怎的在个石头上坐一会儿都能被咬上一口呢,还偏偏挑的是这种好时候……

我也郁闷啊

大家刚刚都在琢磨辰星劫的事儿,谁也没关注到这个,竟被一条毒蛇给钻了空子

那个……咳咳……

忽然,二秃子从老白身后的背包上钻出了脑袋,还特风骚的扒拉了一下自己脑门上那一圈乌黑亮丽的毛发,搞得自己一副很帅的样子,咧着嘴说道: 我想,到了这种时候,我有必要隆重的介绍一下我自己了,吾乃三尸蛊王,乃是万蛇之王,这小小蛇毒……

鹞子哥不客气的照着对方脑门上削了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 哪来那么多屁话,赶紧解毒

解毒嘛,不是不可以……

二秃子老神在在的说道: 凭我和卫哥儿这关系,解毒算什么?不过,在解毒之前,卫哥儿你是不是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呀?还有咱俩之前一直商量的那个事儿……

哟呵,还特么拿捏上了

我当然知道它在说什么,它要的东西……除了那两片被我没收的药还能是什么?至于那事——当然是药死老白,它跟我混了

我莫名其妙被毒蛇咬了屁股,哪还有心情跟它瞎咧咧,探出手揪住它脑门上那一圈头发就将之揪了出来,而后就往我屁股上摁: 快给老子解毒

痛痛痛能不能换个姿势,这个姿势太羞耻了

二秃子鬼哭狼嚎的,眼看着要被我直接摁到屁股上,立即软了: 别这样别这样,我给你解毒,你擦屁股了么你,就把人脑袋往你屁股上摁,太没素质了你

一边吐槽,这厮一边渗出手指将贴在了我被咬的地方,却见那淡黄色的蛇毒一溜儿的从我伤口流淌出来,落在它指尖上后,立即消失不见。

我松了口气,随手将它扔到了地上。

二秃子愤怒而起,破口大骂道: 你什么素质了你,能不能说声谢谢,你真当老子是擦屁股纸啊,用完就扔

别说,这说法还挺形象。

经此一出,我算是彻底意识到了这厄运加身的厉害,对那还未爆发出来的辰星劫也有了几分忌惮,当即就对鹞子哥和无双说道: 快扶我起来,咱们赶紧走,赶紧回真武祠,接下来一个月我闭门不出了,也没法出门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在这等极端的厄运加身之下,有时候连回家都是一种奢望。

恶气侵蚀命格,而非作用在身体上,几乎没办法清除,在离开王屋山的路途上,我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山中本比较凉爽,可我却像在四十度的高温下曝晒了整整一天似的,不停冒汗,浑身上下早湿透了,脱了衣服拧一拧,估摸着至少都能拧出二斤水来。

随身携带的饮用水都被我喝光了,到最后,我仍旧不可避免的脱水了。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失去弹性,内心里烦躁不安,肌肉的张力也在不断增高,这已经是明显的中度脱水症状,四肢酸软无力,就连行走都没了力气……

我的症状着实吓到了鹞子哥他们,为了尽快离开这里,他们几乎是在山里狂奔,鹞子哥、无双、陈水生三个人轮流背着我,以此来避免体力耗尽。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不是什么真正的深山老林,当我们赶到停车的地方时,周围已经有了人烟,卖水的多的是,鹞子哥把我送到车上,张歆雅已经买来了水,其实似我这种程度的脱水,最好的补充体液的办法就是输液,可我压根儿都不敢去医院,想想吧,特娘的路边找块石头坐一下都能被毒蛇咬了屁股,去了医院鬼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万一医生输液不成,给我输了一管子空气,我不整个人当场就麻了?

这不是没可能,所谓极端厄运,就是所有超小概率的不幸事件几乎百分百会应验在我身上。

好在,通过不断的喝水,至少可以吊着这条烂命,我能感觉到,喝到水后,我的身体至少不再持续脱水了,甚至得到了一些轻微的缓解和恢复。

保险起见,先回真武

结果,车子还刚刚开上高速没多久,又一次出事了。

一辆前四后的卡车……爆胎

轰的一声,那动静堪称地动山摇,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在打炮呢

那大卡车的半个轮胎直接没了

关键是,它离我们太近了,炸飞的半个轮胎直奔着我们前挡风玻璃就来了,啪嚓一下子,把前挡风玻璃拍了个稀巴烂,幸亏张歆雅反应速度快,及时一脚踩住了刹车,不然我们这一车的人全都完犊子了

心有余悸的从车上下来,老白两腿都在弹琵琶,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这特娘的,医院不敢去,咋想的呢,居然敢开车上高速,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呢么?

经此一出,驾车回家成了奢望,等道路救援车来了以后,我们灰溜溜的下了高速,并在一个叫做五龙口镇的地方落脚了。

虽说是个镇子,实际上人口却不少,只不过经济不太好,镇子里的旅馆很少,我们是不敢坐车了,救援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差不离的地方后,我们是步行奔着旅馆去的,这是一条相对而言处于边缘区域的街道,周围都是平房,那个叫小梅旅馆的地儿就在这些平房后面。

临近的时候,一阵剧烈的争吵声吸引了我们几人的注意。

那是旅馆对面的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平房也没拉窗帘,屋子里的情况站在外面的马路上就能看见,似乎是夫妻二人在屋子里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二人也不知道是从事什么工作的,看身上的睡意,似乎这个点儿都才刚刚起床,争吵的是面红耳赤,彼此在亲切的问候对方的祖宗十代。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我忽而福至心灵,莫名其妙的想到的李降龙……

然后,我毫不犹豫的就往旁边闪,一下子躲在了老白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屋子里的女人似骂的火气上头了,随手拎起一个家伙事就往男人头上招呼,结果手滑了一下,那东西脱手啪嚓一下打碎玻璃,好死不死的冲着我们飞了过来

嘭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件拍在了老白脸上,因为拍击力量过大,那黑色物件二次收力,又一次蹦向天空,在空中滴溜溜的打着转儿,不明液体飞溅,我们几人纷纷躲闪,可怜老白早就被那一家伙拍麻了,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那物件落下来后,直接扣在了他脑袋上,将整个脑袋都包裹了进去……

老白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嗝的一声就过去了。

待他倒地,我才终于看清那是个什么家伙事儿,洋瓷的质地,圆滚滚的,可不正是一个痰盂子?不过,这种神器更多的时候被当做夜壶来使用的,嗅着周围那已经弥漫开来的骚臭味,不用说,这家子人肯定是当做夜壶来用的……

我都惊呆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使唤这种家伙事儿?我记得我小时候才用这玩意……

不过看看这平房院子里的破落劲儿,似乎又顺理成章了。

我知道,老白这纯属是被我给连累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慌啊,本能的就找地方躲,老白那体型最适合藏身了,不往他身后躲往哪躲?不过终究有些愧疚,也不理会那仓皇从屋子里跑出来的男女,指着老白就说道: 快,快把那夜壶弄下来啊,脑袋罩在里面,人不捂死了么?

最后,还是陈水生对老白最够意思,一点不嫌弃埋汰,上去试图把夜壶给摘下来,结果努力拔了几下,纹丝不动。

鹞子哥看了一眼,说: 这弄不下来的,得锯开

说实话,我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虚,看着头顶夜壶挺地上的老白,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要嘛被夜壶活活憋死,要嘛就去锯开夜壶,可如果锯开……我敢保证操刀师傅绝对会手滑,不光锯夜壶,连头都得给我锯开

这种死法太惊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救老白,那夜壶就那么大点,口子跟老白的脖子几乎快叩的严丝合缝了,晚一点保不齐就真给老白憋死在里面了,这厮虽然不是什么讲究人儿,但被夜壶捂死这种事儿,作为我兄弟我都接受不了

鹞子哥一把拎住那对闯祸的男女,说让对方带路,随后他和陈水生两人扛起老白就走。

本来我也是想跟着的,鹞子哥扭头说,你就算了,你要是跟着,保不齐锯个夜壶都能把锯条崩了,然后直接冲着你脑袋上就来了,到最后老白没救了,你也得完犊子。

我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倒霉成这样,还是别跟着了,连忙让张歆雅和小稚扶我回旅店。

回了旅店后,我找了个没什么尖锐物品的地方一坐,一动不动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个儿交代了。

小稚盘腿坐在床上,眉头锁的死死的,似乎也被我这恐怖而剧烈的厄运惊到了,一直在掐算着什么,许久之后,她满脸惊喜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知道咱们该怎么回家了只有这一种办法能安全回到真武祠

火车

小稚小手托着胖乎乎的脸蛋子,一边思索,一边对张歆雅说道: 歆雅姐姐,你快查一下,最近这几天哪一天的火车乘坐的人最多,最好是挑那种已经没票的,咱们站着回去

这又是哪一出啊?

张歆雅咕哝了一声,不过还是拿出手机还是查询了。

不是哪一出,而是咱们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回去

小稚轻声说道: 你有没有发现,从咱们上高速到现在,只要咱们就剩下咱们一伙人,必然要出事?而救援车派来的车送我们的时候,一路上却没有出任何事儿?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啊

下了高速往这边走的时候,那路挺难走的,有挺多大货车,一看就超载了,其中有一辆更玄乎,不知道装了多少货物,开在路上一直左右晃啊晃的,遇到个稍微深一点的坑,保不齐都得直接翻车,看的我是提醒吊胆的,偏偏是没有出任何的事儿。

那是因为,救援车送我们的时候,人多

小稚道: 当时那辆大车爆胎以后,后面一连串车连撞,很多人都没受什么伤,拼一块被送走的,咱们回来的时候,车上乌泱泱的恐怕有十几二十个人,当时我就发现,作用在惊蛰哥哥命格上的晦气忽然薄弱了很多,当时我还没想太多,以为是厄运爆发了一次,暂时消弭了一些,可之后又出事,我发现惊蛰哥哥的厄运并没有伴随着上一次的爆发消弭多少……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人气儿

似这样的厄运,需借以外界因素,当人多的时候,众人的气运就会把厄运压制下来

所以,我们要想安全回真武祠,一定要挤人最多的车回去

这些事情小稚是行家,张歆雅听后立刻订了票了,时间在两天后,正好是周末,夏天快过去了,来王屋山的人多,我们可以随着人潮回太原。

我也打定主意了,这两天时间里,足不出户

我就不信的我厄运都能引来地震了,直接把这房子给震塌

差不多是晚上的时候,老白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洗了多少遍脸和头,那大脸盘子都搓的粉红粉红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还是闻着他脸上有股子骚味。

老白当然是怒火冲天,凭什么厄运缠身的是我,可最终应劫的却是他?一回来就冲我咆哮个不停,不过鉴于我现在的状况,他却是不敢和我打闹,生怕不轻不重的一拳头落在我身上,却好死不死的打在了正经地方,直接要了我的命

其实真正让老白他们担忧的,并非是这厄运,而是小稚说的辰星劫,那种天生地养孕育出来的古怪东西……太可怕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跟我待在一起会有一些问题,无双他们几个仍旧是硬着头皮和我住在了一间屋子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乎……一整夜的时间,我就没有消停过

无双晚上吃的咸了,想喝口水,那暖水壶插上电刚刚烧开了水,不知怎么的就炸了,特别神奇,不是烧坏了什么的,而是直接炸了,瓢泼热水以及暖水壶的碎片劈头盖脸的朝我汹涌而来,幸亏我反应及时,一翻身滚到了地上了,正好躲开了,老白和我在一张床上,不过差点被夜壶捂死后,这厮学聪明了,看我躲,手机一扔,穿着条裤衩子就跳到了地上,倒是没跟着遭殃,不过那场面就辣眼睛了,一条招牌式的小红裤衩,满身白花花的肥膘子,弹跳力却不错,跳出去老远,活脱脱就是头会飞的大白猪

我的脱水症状倒是好了一些了,至少不需要连续不断的喝水了,可终究是喝了太多水,到了晚上的时候,可算是来了尿意,进洗手间的工夫,地板湿滑,差点没活活摔死我,要不是提前做了规避动作,用双臂护住了后脑勺,后脑勺肯定得嗑在马桶上,保不齐我就没了。

最奇葩的还是我快要入睡的时候,折腾了一整天,我真的已经是疲惫不堪了,眼睛微微眯着,忽而觉得旁边的老白动了动,屁股稍稍掀起了一点点。

这个熟悉的姿势……

不好

我莫名的觉得要出事儿了,立马滚到了地上……

紧接着,老白放个屁的工夫,那床轰隆一下子就塌了,连老白自己都懵逼了。

我爬起来一看,床崩塌的时候,一根尖锐的木刺直接洞穿了三四十公分的床垫子,洞穿那位置……正好就是我睡得地方,如果我刚刚没躲开的话,恐怕那尖锐的木刺直接就得在我胸口上开个巨大的窟窿,心脏都得被穿透

经此一出,鹞子哥他们没了脾气,只得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搬到了张歆雅他们那屋,我们这屋空空荡荡的,至于已经损坏的物品……能怎么办,给人老板赔钱呗

万幸这一趟张歆雅是跟着我们的,要是就我们几个穷鬼的话,说不好人都被人家老板扣在这儿了……

床是没法睡了,我干脆穿上了衣服,合衣在地上睡,鹞子哥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几人决定轮流为我守夜,其余人如我一样,横七竖的躺在地上睡。

至此,我总算是得了片刻的安宁,沉沉睡了过去。

呱呱

……

睡得正酣之际,一阵古怪的叫声自窗外传来……

那是……乌鸦的叫声

哪怕是睡梦中被吵醒,我的脑袋却诡异的清醒,不知怎的,莫名就想到了在妖墟遇到的那只老鸹

那家伙……似乎被胡家老祖宗给拼掉了,但并未确认

想到那老鸹,我身体就像上了弹簧一样,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屋子里黑沉沉的,我们这间屋子并不对着马路,这是张歆雅考虑过做出的决定,怕高速上的惨剧再一次发生,万一外面出个什么车祸,有东西奔着屋子砸过来,那真是防不胜防,所以屋子的窗户是迎着旅馆的后院的,那里种着几颗苹果树,此刻月上梢头,月光自窗外撒入,不开灯屋子里倒也朦胧可见。

无双抱着陌刀一动不动的守在身边,见我醒来,忙问: 哥,你咋样了?

我见他眼睛微红,便知熬了许久,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知不觉竟已凌晨三点了,皱眉道: 你守了一夜?不是一点多的时候就该水生哥换班了么?

无双笑了笑: 不用,我不累, 让水生哥多休息一会吧

我知道,陈水生终究来的时间太短了, 我现在又是特别危险的时候,他不放心别人给我守夜。

我心下叹息,却不好说什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迟疑着问道: 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乌鸦的叫声?

乌鸦的叫声?

无双疑道: 我没有听见啊,你……

不对劲

我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天官刃已然唤醒了, 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窗外。

呱呱

乌鸦的叫声再一次传来。

明月的余晖之下,循着这叫声, 我立刻捕捉到了对方的位置,赫然正站在一株苹果树上, 屁股对着我,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对方忽然回过了头,我的呼吸也在这一瞬收紧。

对方……赫然有一张人脸

那脖子连接着的……是一颗与它体型完全不符的脑袋, 生着一张人脸,五官皆极其中性, 分不出是男是女,嘴巴一咧,冲着我笑了,而对方的脸在这一刻竟然开始融化,就像是脸上破了硫酸一样,皮肉在笑容, 五官很快化作了一些血糊糊,顺着白骨流淌, 唯一不变的就是……笑容

它来了小稚说的……

我当即厉喝一声,可话未说完,脑海里忽而传来了剧烈的刺痛, 那刺痛感似直接超越了人体的承受极限,我眼前一黑,仰面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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